我一直覺得吐魯番是個神奇的地方又有火焰山,又有像坎兒井這么香甜的地方,難掩自己的興奮之情到達了坎兒井,就給大家說說坎兒井。
在“天下最甜的地方”吐魯番盆地參觀“坎兒井”后,我的心就鐫下了這么一幅線條分明的動人圖畫——積雪皚皚的大天山,不毛之地的大戈壁,郁郁青青的葡萄溝,依次是圖畫里對比鮮明的三大景觀。其中,難以數清的狀如小火錐的圓土包,高低不一,錯落有致,沿不毛戈壁排列而下,一直沿伸到香甜的葡萄世界。
這便是吐魯番坎兒井的奇特外觀了。
坎兒井的奇特外觀足以讓人嘖嘖,它的內部結構,更使人嘆為觀止。
坎兒井引來的涓涓清流,讓沙漠包圍中的吐魯番成為了天下最甜的地方。所以,只有等你走入了這幅“圖畫”,等你在總長達5000多公里的地下暗渠里掬起一捧泉水時,你才能深層次地理解這幅畫圖的意義,才能懂得人類與惡劣環境共處的無窮智慧與不屈精神。時至今日,我仍記得我是“啊”的一聲,喊出了自己的驚嘆與折服!
自古,吐魯番因缺雨無河,被稱為火州。然而,天不絕人,吐魯番盆地下的水資源較為豐富。——博格達山和喀拉烏成山的積雪與冰川融化后,涓涓雪水流出山谷便潛入于戈壁灘下形成大量積水層。于是,睿智的新疆人民利用盆地四周高、中間低、含水沙石層坡度大的地理優勢將水引出了地面,發明了坎兒井。查閱《新疆風物志》得知:新疆共有1600多條坎兒井,吐魯番就占有1046條,它們總長度近乎與黃河一樣。坎兒井不僅是我國最長的一條地下水道,也是新疆人民的生命之泉!
要了解新疆坎兒井水利工程,必須先了解一條坎兒井的內部結構,這是關鍵一步。
新疆人都知道,坎兒井水利工程系若干坎兒井的總和,而一條坎兒井需由豎井、地下暗渠、地上明渠、澇壩組成。其中,地下暗渠的開鑿最為艱巨,它是在戈壁灘下開鑿的長達幾十公里的水渠,而澇壩、豎井、地上明渠則是它的配套工程。開鑿地下暗渠時,為出土與通風的方便,凡隔二三十米就要打一眼豎井,豎井的深度不等,上游則深,下游較淺,最深有98米,最淺也達25米;澇壩則是渠道上的蓄水池,作蓄水與調節水量之用。
由此可見,坎兒井水利工程,構思巧妙,艱巨宏大,不愧為中國古代三大水利工程之一。它是古代人民留下的不可多得的文化遺產,也是人類利用自然造福于自己的偉大奇跡。
水井,古今中外有,南北西東也有。我見過黃土高原上的井,微黃的井水離地面很深,汲水時,等轱轆繩子纏成了團,深井里的水才被提了上來。黃土高原上的人離太陽很近,離水卻很遠,人與水有著說不完的故事;我見過江南古鎮小巷里的井,井沿上鐫刻著井繩印痕,猶如老樹的年輪,猶如老人的皺褶,也藏著多少平凡瑣屑的故事;現在,我又瞻仰過新疆的坎兒井了。戈壁灘上的井,新疆人民的生命泉!尤其當樓蘭、尼雅、米蘭等西域古國都相繼湮滅于塔克拉瑪干肆虐的風沙后,人們對它的渴望便隨著土地沙漠化的恐懼而與日俱增,對它的需求也隨著對幸福的渴望而與日俱增,這樣的井比什么都重要,這樣的井又該蘊藏著多少動人的故事呢?!
我在腦子里翻閱著坎兒井的動人故事,我的心里出現了林則徐走馬西行的身影:戈壁的沙石,清瘦的身姿,高昂的頭顱,憂思的面頰,清冷的馬蹄,陽關的西風,挾他西去,更西去……
據查,吐魯番有這樣的傳統:90/100的坎兒井是以出資人的之姓名來命名。
譬如:最有名的米衣木阿吉坎兒井就是一位名叫米衣木的“阿吉”出資并率領村里人開鑿的。——凡去過麥加朝圣的人都尊稱“阿吉”。
譬如:努爾·買買提主任井是豎井最深的坎兒井。六七十年代時,努爾·買買提是鄯善吐峪溝蘇貝西村的村主任,他率領村民將開鑿于1900年的兩道坎兒井修繕延伸使之增加出水量后,村民也用他的名字為這口井重新命名。
現在,吐魯番伊拉湖一帶的坎兒井,都響亮著同一個名字:“林公井”!以“據查”類推,這豈不是說明這些坎兒井都是林則徐率領人們開鑿的?!難怪吐魯番民間盛傳:我們的坎兒井是林則徐發明的。即使《鄯善鄉土志》也記載:“用坎井灌田創之者林則徐也。”
其實,坎兒井不是林則徐所發明。有史料為證:1845年,流放于新疆的林則徐先后四次來過吐魯番,他對坎兒井尤感興趣,并在日記中寫道:“沿途多土坑,詢其名曰卡井。水從土中穿穴而行,誠不可思議之事。”——林則徐的日記便是自己并非坎兒井發明者的最好佐證。但關于“林則徐是坎兒井的發明者”一說,民間何以盛傳?《鄯善鄉土志》又何以記載?閱讀《新疆圖志》“其地為火州,亙古無雨澤,文忠命于高原,導井以灌田,遂變赤地為沃壤……”知:林則徐貶謫新疆后,由于心系于民,終成了有功于新疆的一個清朝官員。據考:在林則徐“導井以灌田”的督察下,吐魯番新挖30多處坎兒井,鄯善縣七克臺鎮新掘60多道坎兒井!
我明白“用坎井灌田創之者林則徐”得以盛傳的緣由了:這是善良的新疆人民對林則徐的一種景仰,造福于子孫的林則徐將永受新疆人民愛戴!最佳的注釋當推《有的人》里的詩句:“他活著為了多數人更好地活著的人,群眾把他抬舉得很高,很高!”
若要話說“用坎井灌田創之者林則徐”,由于缺乏史料,我無法作詳實的描述。然而,我能這樣想象:不以物喜、不以己悲的林則徐,與憂饞畏譏的貶官們相較,全無一同,他沒有渾渾噩噩、凄凄惶惶地對待自己的謫居生活,而是像一株傍著茫茫大戈壁而活的胡楊,自己苦,自己干渴,自己遭遇不幸,卻能給貧瘠的新疆奉獻一份綠蔭,卻能給吐魯番百姓帶來滋潤生活的涓涓清泉,卻能像胡楊樹一樣,“活著,三千年不死;死了,三千年不倒;倒了,三千年不朽……”想到這兒,涕淚縱橫,一種悲壯與慘烈的感動涌上了心頭!于是,喟嘆云:“古人林則徐尚能如此,現代公仆們何以堪?!”
林則徐,一個最令人肅然起敬的人,一個最使人無法忘懷的人!
在“坎兒井博物館”里,我靜悄悄盤桓,細看石斧、獸皮、陶罐、骨針、箭鏃之成列品;在米衣木阿吉坎兒井邊,我慢悠悠徜徉,靜聽涓涓泉水極富生命力的流淌;在有觸心親近的“林公井”旁,我潛心靜坐,作了一回設身處地的“沉浸”……
略帶寒意的秋風,吹干了戈壁灘上所有植物的水分,落光葉子的胡楊,顯得異常沉郁,光禿禿的枝椏,向天空吐著一種特有的寧靜。注視“林公井”和石礫遍布的戈壁灘,我似乎聽到了“林公井”暗渠的潺潺水聲,像蘊在古井古水中的古魂歌唱,它充滿了大戈壁,且一下子就擊中了我的心。——不知為甚,與我的渺小生存相參照,完美的“林公井”令我幾乎不敢正視,讓我驚動得一時不知說什么好。
天空在我的遠方,明亮著令人發顫的藍。“林公井”近在咫尺,也泛著幽深的光。我坐在滿是“林公井”的土地上,在視線所轄的圓圈內,作了一回設身處地的“沉浸”。一個遙遠而撼心的故事——新疆坎兒井的興起與發展,已在我的心里淺吟低唱。